据越南人民军队网站发布的消息，越南国防部正式宣布，美国航母将于今年3月访问越南岘港。这是自1975年越南战争结束后美国航母首次访问越南。这一颇具“爆炸性”的行动是在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访问越南期间与越南军政高官敲定的。联系到美国新近发布的《国防战略》对中国在南海正常活动的无端指责，以及马蒂斯直言越南对美国的价值就是其漫长的海岸线“面朝中国南海”的表态，不难看出此次美航母访越的安排背后蕴含着美越力图深化防务关系，以加强在南海地区对中国的“应对”的意图。然而，在1月26日的中国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在被问及中国对美航母访越之举是否担心时，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颇为“淡定”地回应称：“中方从来都乐见国家之间发展正常的友好合作关系。只要越南和美国之间的这种军事交往是正常的，是有利于地区和平与稳定的，我们没有意见。”众所周知，南海问题被中国视为事关国家核心利益的重要议题，中国绝少在该问题上含糊其辞。那么，外交部发言人此番作出“举重若轻”的回应，究竟是出于何种考虑呢？从有关美国航母访越的报道和中国政府的反应来看，中国对于此事并非消极应对，而是在充分掌握了美越两国行动的“底牌”后，把握住了“有理有节”的分寸。虽然美航母访越之事的影响较大，但中国政府对此事不应感到意外。参考消息网站早在2017年8月即报道了特朗普和马蒂斯向越南提出派遣航母前去访问的设想。而当时越南方面的回应也十分积极。这一倡议距今已经过去近半年时间，这对于评估美越防务关系的发展及其影响已经留出了足够的时间。同时，虽然美越的防务关系在近期不断升温，但越南方面也没有因此放弃其“三不政策”（即不建立军事同盟关系、不设外国军事基地、不结盟对抗他国）。因此，中国政府对美航母访越的影响和局限“心中有数”，自然无须再通过警示性的宣言来表明自己的立场。此外，中国虽然向来在南海问题上不妥协，但中国过去所做的强硬表态均是针对直接挑衅中国国家主权的侵犯和挑衅行为。中国国防部发言人任国强即在1月20日批评“个别国家”非要加强在南海的军力部署和军事存在，打着“航行自由”旗号耀武扬威、横行霸道的行为。而美国航母访问越南的行动，虽然对于美越防务关系的深化具有标志性意义，但并未直接触及中国领土主权和利益。因此在1月20日国防部发言人表明了中方对美国插手南海问题行为的立场后，就没必要专门针对美航母访越一事再度示警。这也体现出中国在维护国家主权利益与处理与周边国家关系之间保持了“有理，有利，有节”的平衡态度。当然，如果从更宏观的视角看待中国的反应，则不仅能够感受到中国的灵活积极的态度，也能看出中国在处理与周边国家关系时表现出更加自信的心态。而这种自信，是以近年来中国的经济实力和军力的不断壮大为后盾的。从经济角度说，随着中国国内经济体量的扩大，中国的产品和资本对周边国家的外溢辐射能力也在增强。目前，中国已经成为包括越南在内的许多周边国家的最大贸易伙伴国。而中国在2013年提出的“一带一路”战略，则预示着中国对外经济影响力在未来能够继续增强的前景。不断增加的经济实力，成为中国与周边国家进行利益博弈的有利筹码。经济手段不仅可以成为中国借以维护国家利益的可靠政策工具，也使有关国家在损害或侵犯中国主权和利益时有所顾忌。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冒犯”中国是否值得，恐怕是不言自明的。在传统的经济工具之外，快速发展的军事实力也是中国可用以维护国家利益、执行威慑任务的有效政策工具。近年来，解放军在南海地区的作战能力持续增强。在解放军全面军改和装备更新的背景下，华南-南海方向成为解放军换装和战备的重点方向。在此期间，一批新型大型水面舰艇入列海军南海舰队，南部战区空军和南海舰队航空兵也装备了大量3代主力战机和新型特种机。同时，南部战区陆军野战部队的整编和改革，优化了该作战方向的陆军部队的编制和部署，并辖有新编成的空中突击部队，大大强化了解放军在该地区的地面作战能力。此外，中国在近年来坚持推进南海海域的基础设施建设。除遂行大规模的海洋环境考察和岛礁基建外，还着力于构建辐射南海海域的预警、监视和战场控制体系，进而建立现代化的体系作战能力。在高技术武器与现代作战体系的双重压力下，周边国家乃至南海区域外大国与中国进行直接军事对抗的能力在逐步减弱。适度强化中国在南海地区的军事存在，不仅不会显著提升冲突风险，反而可能通过实力对比的失衡，抵消有关国家挑起军事冲突的意愿。由此，便可实现通过威慑维护南海乃至东南亚地区的和平稳定的战略目标。因此，适当和适时扩展的军事能力，构成了中国较少纠结于周边国家在军事方面“小动作”的“底气”。更为重要的是，外交部发言人这一积极而又不失稳重的表态，在笔者看来，或许意味着中国未来在南海和东南亚地区实践新的战略思维的可能性。正如外交部发言人所说，如果周边国家与域外大国的军事交往是正常的、有利于地区和平稳定的，那么中国对此便持有积极的态度。如今的中国与周边国家关系和中美关系，都并非处于全面的零和对抗状态，而是在充满共同利益与多元矛盾分歧的现状中不断前行。作为东南亚地区的地区强国，越南在近年来力求在中美之间达成某种战略平衡。一方面，越南谋求通过深化美越间贸易和防务关系，来实现加强自身实力和对抗周边国家的目标；另一方面，越南也需求保持和发展与中国的密切经贸联系，并强调应巩固两国传统友谊、加强两国的党际和意识形态合作，以应对越南现政权所面临的颠覆风险。越南这种在大国之间“左右逢源”的态度，使得中美两国在处理对越关系时可以减少竞争性思维，并有可能转而建立一种“并驾齐驱”的安全关系。仅以美航母访问越南一事为例。如果美国和越南之间可以实现大型水面舰艇的访问以及多层面的军事交流和合作，那么在历史联系深厚且军事结构更为类似的中越之间，是否也存在建立类似防务联系的可能性呢？在既往的中国与东盟国家的关系中，即存在中国对外经济输出占比过大，而在其他领域影响力不足的情况。如果中国能够把握住地区局势变化带来的机遇，适时调整战略思维，与包括东盟国家在内的周边国家深化防务合作关系，提供安全产品，则对于维护中国的国家利益和地区和平稳定都具有莫大的利好。（文/马骐騑）